稻生

【凌赵】相思相见知何日


上海,阴雨连绵。

赵启平提着黑色行李箱从虹桥机场一出来,就被潮腻,带着咸腥味的风扑了满怀。想起五年前离开这座城市那日,似乎也是同样阴霾恼人的天气,不禁低声叹息。他依依不舍把手从残留温存的口袋中抽出,抹去额角不知是雨还是汗的湿意,又裹紧灰色的长风衣,才上了出租车。
 
夜色挟着满江灯火悠悠弥漫,或许是过了下班高峰,又或是骤降气温驱走出行的心情,一贯拥堵的道路车辆寥寥,怕多是躲在家里贪恋一方温暖。从前的放浪形骸已在独处的时光里被谨慎啮噬去一部分,他先用力摁下车门保险,才屈肘倚靠车窗散了力气。他侧首,看着窗外被疾驶的车拉成斑斓光线的风景,思绪被头顶暖风吹得七零八落。

落了满地的,都是关于他的记忆。
 


“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语泪先流。”

“凌远,我走了。”
“好,一路顺风。”

温柔如他,深邃如他,沉静如他,内敛如他,从来不会说一句严厉斥责的话,也不会说一个挽留的字。假如五年前他开口说一句,留下,或许今天便不会同心异地。同心?想到这里,赵启平自己都不免不屑地轻哼出声,自嘲自怜,自觉好笑。
 

“凌远,我们分手吧。”
“好,照顾好自己。”
 
距离不产生美,只产生误会。留洋期间争执不断,自己飘零孤寂难以抵挡,思乡恋家之情一股脑尽数泼在他身上,但对方又时常忙得分身乏术,电话短信凭添焦虑。猜忌不安折磨两人,反反复复的分手复合使得双方筋疲力尽。回国前夕,赵启平选择了一家相隔千里的北方医院执业,算是狠心了结这一段纠葛,换了一切联系方式,从此再无音讯。

 
“怕相思,已相思,轮到相思没处辞,眉间露一丝。”
 
确实,对凌远的思念从未停止蛮荒生长,似在人迹罕至的热带雨林尽头,因为隐蔽,抽芽拔节更加肆无忌惮,百转愁肠化成枝头开出的大朵汁液饱满的花,采下在心底捻磨揉搓成细微粉末,一日三餐服以果腹,服以度过荒芜乏味的人生。
 
只是两人中间终究隔着万水千山。

道路阻且长,还有自负的荆棘丛生。无数难眠夜里,赵启平情愿独自咀嚼心酸苦涩,也没有勇气拨出即使删了也熟稔在心的电话,含在嘴里的晚安散发铁一般坚硬的腥气。
 
这次在上海举行的全国研讨会,院里指定作为骨科主任的自己参加,觉得后生可畏应多给机会。接过与会通知随意翻看,在主办医院负责人一栏瞥见他的名字,过去种种如决堤江水汹涌袭来,一时慌了手脚。
 


雨势又大了,大颗水珠如浪漫英勇的士兵,前赴后继地砸在车窗上,迸溅成一道道杂乱的水流,交汇模糊一片。司机为了打破车厢烦闷扭开了收音机,一阵嘈杂电流声后飘出悠扬乐曲,衬得这座城市多情又寂寥。
 
明天……赵启平将视线从窗外收回,落向放在膝头的双手,不觉间指尖微微渗出潮意。他的胸口涨潮般起伏不定,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后,仰面靠在并不舒适的椅背上。
 
明天,或许该彻底结束了,如果看到他佳人在畔,稚童绕膝。也或许……会有一个新的开始。他摊开手举到齐目处,在动荡不定光影里,手腕处多年前纹的暗蓝色字母L依稀可见。
 

“凌远,我纹个L,你纹个Z吧。”
“这……好好好,都听你的。”


“思君如明烛,煎心且衔泪。”


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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社恐一级学者